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榴弹写作的两大法宝:小人物和反差衬托,其实这两点是一点的不同方面。
在小人物的刻画上,令人印象深刻的有贪财的张俊和一往无前的张永珍。和一贯的写法不同,张永珍的主动冲锋不是源于对赵九的忠君思想,而是源于对家乡的想念。只有这种最基础的感情,才能唤起读者的共鸣。然而当这种共鸣在当时的情景下,恰好符合了家国情怀,两种价值观的合流充当了一种共振腔的作用,把这种一往无前的气概放大到动人心魄。不管是持何种价值观的读者,都能从中找到动人的点,而这种动人不是通过议论,而是通过情节来触发,这已经比绝大多数以论代叙的网文好太多了。而张俊又是另一种写法。当张俊把自己的家当都拿出来激励士兵的时候,他和他当初的贪财是产生了明显的对比的,这种对比让张俊的忠君之事变得更加动人。这不是被儒家经典洗脑了的愚忠,而是经过强烈的思想斗争后的忠,这相当尼采。尼采认为,只有一个人意识到自己能作恶,却选择善良的时候,他才能称得上真正的善良。张俊的这种抉择,让他的忠诚带上了某种哲学意味。最令人惊艳的反而是后面张俊不忍心自己的财物被众人瓜分,提前退场,又在后院抠抠搜搜地给自己招了个女婿的情节。这又把张俊带回了一种小人物的视角,把伟大和渺小的矛盾放在一个人身上,这让角色更可信又更动人。而在剧情的节奏上,一段奋起的高潮后面加一段小搞笑又回味无穷,不会让气氛太过严肃,即照顾了娱乐轻松的读者,又照顾了想看严肃历史的读者。
配角的塑造其实在《覆汉》中已经很精彩了,本书的进步在于,主角更加立体。《覆汉》的主角是一个土著,而且是蝙蝠侠土著。主角太强导致的是主角做成功什么事情,读者都认为理所应当,甚至在做出一些比较狭隘的事情时候,会让读者反感。然而本作的主角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当代废柴,刚刚穿越的时候什么都不会,甚至看到杀人都会吓尿。然而有这么大缺陷的人,都因为朴素的民族情绪的感召,而奋力抗金。仔细回想一下,抗金的人都是些有瑕疵的小人物,比如贪财的张俊、粗鲁的韩世忠还有一幅屌丝样的赵九。为什么主角是一个如此不讨喜的角色呢?真的如很多人觉得的,这是榴弹的文青病在作祟,非要塑造一个有成长的主角吗?其实这样的主角完全服务本书的中心思想,如此弱鸡的主角都在勉力抗金,而在座的相公们一个个道德楷模,一个个深思熟虑,怎么就把天下搞得如此境地了呢?还不如一个屌丝来得有血气,有武德。那么这个主题就呼之欲出了,我大宋缺的不是深思熟虑的老成持国,缺的就是一股敢拼感战的血气。如果主角换成一个传统网文的超人,事事不出错,计谋百发百中,还有这种效果吗?这种超人主角成功抗金是理所应当的,而诸位相公不过是普通人是不可能比超人有作为的。如果这样,读者对于大宋败亡的原因只能归结于不能怪大宋,只能怪大宋没有高达。
仔细想想,你会发现这里是夹带了作者的私货的,强烈的民族叙事,对宋室文人的极度蔑视。但是,这种私货放在整个故事背景下,加上这种激情的人物描写,却非常令人信服。这就是叙事的魅力,很多网文作者喜欢以议代叙,其实是相当不高明的一种写法。议论只能引起互喷,而这种隐藏在叙事中的观点却能润物细无声。
最后夸一点,榴弹的剧情张力太强了。具体参见斩刘光世一段,简直是电影级的描写。看完这段描写,你都能想出片场的机位是怎么设置的,怎么切特写,怎么切全景,怎么进音乐。如果大家有兴趣,一定仔细读读这段,用听的可能效果更好。
然而还是不得不说说缺点。和《覆汉》的脍炙人口的三国背景不同,本书是南北宋交际的背景。本身对人物比较陌生,而人物出场退场的速度太快,让人对人名有种记不住的感觉。不过这点见仁见智,对于硬核历史文读者来说可能不是个事情,然而对于娱乐读者来讲可能有点接收困难,不妨在人物出场前后加一些背景描写,或者借他人之语来引出,这样更好一些。另外节奏有点小问题,前面铺垫有点过长,一直到淮水之战才迎来第一个爆发戏,加上模仿话本小说的风格,让前期更加难熬。其次,从《覆汉》到《绍宋》一直没解决的一个问题是节奏感,这两本书都经常出现长达十几章的低潮期,这很有可能是作者灵感不够了,因此在这种阶段作者又因此更新得格外慢,拖更断更更是家常便饭,因此阅读的低潮期会持续很久(虽然反映在文本上没有多少)。
最后还是要说说本书的分类。本书并非传统的历史网文,我更愿意称它为网文对演义的回归。在这本书里不可期望看到传统历史文一样的考据和推演,更不要说其中的历史逻辑,因此硬核历史文爱好者肯定对本书不屑一顾。确实本书的历史逻辑极其简化,立足点就是大宋是怂包,缺乏血气。因此会发现书中的情节都是围绕这血气来展开的,不管是手刃大臣还是御驾亲征,其出发点都是血气。因此会发现,只要有了血气,大宋就战无不克。所有的历史细节都被磨平,只剩下血气和怂包的二元对立。但也正是这种简化,让小说变得很好看。你不会在三国演义中追求对九品官人法的深刻见解,也不会分析东汉末年的外戚宦官轮流登场的内在逻辑,你想看的就只有刘备的仁义、曹操的权谋以及孙权的渣(划掉)。从这个意义上讲,《绍宋》有演义的三分气韵。
言而总之,本书延续了《覆汉》的优点,并且进一步强化了这种写作技巧,提升了阅读时的快感,虽然前期疲软,到入戏后值得仙草推荐。但由于更新缓慢加时常低潮,尽量还是养肥一点再看,追更体验极差。最后提示,本文仅适合对故事本身感性趣的,不适合历史文核心读者。